红网宜章站讯(通讯员 李相邠)我少年时,家住湘乡县山枣附近的山田观恩子口烟竹山,风景十分优美。童年的回忆,是美好的,但是日寇用罪恶的枪弹和屠刀杀害我的同学、亲人、同胞的记忆,是惨痛的,永世难忘。
十一岁的小姑娘惨死在鬼子枪口下
1944年5月(民国三十三年闰四月),我只有十三岁。那一年,看到涟水河里许多小船从下游簇拥而上,大多数船都是国军征用的公务船,满载被服、枪弹及粮食,往石狮江、潭市、谷水逆流而上,这是部分国民党军队将后勤物资提前后撤。6月21日(五月初一),湘乡县城沦陷。6月23日(五月初三)涟水河里有一条满载军服被褥的船只因触礁漏水,押运军官把船上的货都卸到恩子口渡口码头上。端午快到了,但没有半点过节的气氛,尤其是潭宝公路沿线居住的老百姓都逃走了,十室九空。县城方向隐隐约约传来枪炮声,不时有日本飞机低空飞行,还有日本鬼子残酷杀害老百姓的种种消息传来,乡亲们惶惶不可终日。
6月25日(五月初五)这天是端午节,我们家没有买猪肉,没有包粽子,为了躲兵灾,正准备东西逃到枫树堂李季滩外婆家里。这时一小股日军来到恩子口。我的一位邻居,也是初小的女同学,住在恩子口附近,她大约只有十一岁,来到涟水河边玩,她站在那堆军服旁,突然之间,一声枪响,被日军击中要害毙命,鲜血洒在涟水河畔,流入河中……
我的大舅惨死在敌人屠刀下
我们家离湘乡县山枣镇只有三四公里,驻在山枣镇的日本鬼子经常下乡打掳,我们诚惶诚恐,白天晚上都不得安生。
1944年11月某日,我舅母回娘家,她的亲哥哥(我称大舅)住黄土塘,离我家只1公里,她每次回娘家,顺便要来我家,我母亲很高兴,就留舅母吃中饭,我记得那天还煮了一条草鱼,刚煮熟,远远看见日本鬼子来了,我就连锅带鱼放在箩筐里跟鼎罐、饭碗、筷子作一担挑起就走。躲兵的人很多,我们沿涟水河向上走,刚放下担准备用餐时,又看到日本鬼子追来了。于是我们不得不又往前走,一顿饭在三个地方才勉强吃完。
这时,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,我大舅出大事了。舅母听了以后,一面嚎啕大哭,一面往出事现场跑。我母亲和旁边的人都劝她等日本兵走了后再去,舅母不顾一切的去了。原来事情是这样的。日本兵出来打掳,大舅挑着鼎罐锅头和换洗衣服跑出来,被日本兵碰见了,日本兵举枪瞄准放了一枪,打中了他的大腿,血流如注,接着,日寇挥舞着指挥刀走过来,在他的担子里发现了一件黄色旧军衣,就认定他是军队中人,向我大舅连刺了九刀,脸上、身上全部是血,其中一刀把喉咙管都刺断了,气从刺断的喉咙管进出,话也说不出来了,其状惨不忍睹。我舅母赶到后,请人把大舅背回家里,这时大舅母也赶回来了。大舅就这样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,他一生老实巴交,没有出去当过兵,他的那件旧军衣是舅父(舅父陈楚渔曾在江浙某部坚持抗日,解放后任杭州市防疫站办公室主任)送给他的,他死得好冤枉,死得好惨啊!
挑盐的乌石农民被敌人枪杀在路上
1944年6月,长沙、湘潭、湘乡相继沦陷,食盐供应十分紧张,一石谷只能买到2~3斤盐,而且还无处可买。当时盐商有一些盐船停泊在石潭,这里有一条间道由石潭,经乌石通到潭市、谷水、娄底,这条路正经过我家的后山。有不少乌石农民参加运盐,记得10月下旬,有一位乌石的农民挑了一担盐送到谷水返回,经过我家附近,正碰见日军出来打掳,鬼子兵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开枪,子弹把他的大腿骨打断了,鲜血直流,他躺在地上不能动弹,鬼子兵跑过来又抢走了他的钱包。我父亲听到痛苦的呻吟声,就赶过去把他背回家来。在厅屋里用凳子木板临时架起一张床,铺上被褥,让他躺下。我母亲熬了粥,还煮了两个荷包蛋给他吃。我父亲则要我赶到洪塘乡龙塘湾,请伯父李孟枚(他在部队当过军医,解放后任涟源县人民医院院长)快来给乌石农民叔叔治伤,我一路小跑到了龙塘湾,伯父二话不说,背上药箱赶到烟竹山,经过检查和诊断,说要立即输血。当时哪有条件输血呢?只打了一针止血的药水,给他服了一些止痛的药,对伤口进行了简单包扎。第三天,这个乌石农民终因失血过多去世了。
死前他流着眼泪对我父母说:“大哥大嫂,你们一家都是好人,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你们,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们。我家里有妻子,有小孩,还有父母,我不想死,我舍不得他们,但是没有办法。我死了以后,请你一定安排人把我抬回乌石去。”他要我父亲帮他写了遗嘱,交待了后事。
送他走,我父亲请了三个人,两个抬担架的,一个带路的,父亲把遗嘱交他们带上,并再三叮咛一定要交给他的家人。乌石农民在遗嘱中还告诉他的儿女,他是日本鬼子杀害的,“国仇家恨,要永志不忘。”从我家出发时,点了香烛,放了炮仗。我母亲还买了很多纸钱,交待送的人,路上要多撒些纸钱,引领亡灵平平安安回到他的乌石老家。
作者:李相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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